他與眾不同。
現在提起,白鱗只會裝傻似地笑著搖晃自己長近一尺的鱗尾,聳聳肩告訴你這大概是基因──他說得很慢,彷彿他自己都不確定這是否為正確答案──的問題;他的一身淨白不是什麼神明賜予的奇蹟,亦非惡靈嘴裡咀嚼的詛咒。
「機率問題吧?」他咧著嘴,露出滿口利牙笑得憨厚。
這代表他不會像他父母那樣有逐年變得更加黝黑的皮膚,代表他無法與同類那般能輕而易舉地隱身於混濁的沼澤泥水中,代表他此生終將活得較其他人不同─或許更辛苦,沉重地墜入無底海淵;又或許更耀眼,閃亮地在旁人視線中駐足,留下殘影。
「問這麼多不會餓嗎?要不要吃點肉乾?」他翻搗繫在腰間的小包,半晌後向你遞出一塊不小的風乾鹿肉。
他們家中曾經有段時間沒有任何一面鏡子,只因正值叛逆期的他會一拳將其打裂,絲毫不介意碎片扎入指節中。比起白色,他選擇用腥稠的血液的紅將其掩蓋,恍若落至棺上的第一把土,月下綻放的第一朵曇花,身理上的疼痛很清晰,消逝的卻遠比那片紅色乾涸的速度要快,快上太多;所以他會一拳接一拳地,直至雙手皆染滿屬於自己的腥紅。
「裝笨?那要怎麼裝啊,你想太多了。」他笑聲震耳,過於誇張的舉止彷彿在嘗試隱瞞什麼。你不得不承認他做得很成功。
白鱗,白色的鱗片;其實不用特別提醒,追在身後的長尾、水漥中回望向他的紅眸、朝他人伸出的白皙的手;他的特別刻在基因中,外顯於全身上下;值得慶幸的是,他或許已經過了自我厭惡的年齡,現在的白鱗看起來總是很快樂。
「現在的我可以保家衛國,我還能有什麼不滿意的?」他最後伸出手摸亂你的髮,接著拿出另一塊鹿肉乾扔進自己嘴裡嚼碎。「對吧?我還能有什麼不滿意的?」